中国绿色时报12月7日报道有老林业工人告诉我,风中有林即为风景,风中无林皆是风沙。所谓风景,以物而言,即是森林与山川之美也。谁也不会否认,森林是陆上生态的中枢,这里的中枢可以作二解,一是其中心地位,二为其神经广布。以良材美木之高之广,耸立于千山万壑;又以其树叶树冠、蔓延的根须而庇荫万物深入大地,吸收也输送水分,制造氧气并吸附灰尘、二氧化碳。
凡森林茂密处,地必稳固,少有水土流失,且水质上佳。简言之,森林是大地稳固者,是氧气制造者,是水源涵养者,是生物多样性的保有者。江河上游都曾拥有大面积的原始森林,果然是森林需要水,更要者却是森林如同绿色长城一样守卫着一条江河,防风挡沙,涵养水源。
大地稳固即水土保持,中国治理水土流失多少年鲜见成效的弊端是头痛医头,脚疼治脚,失其本源。在中国所有水土流失区域各省市中,江西省延持几十年的山江河工程,有效地遏制了江西大面积的水土流失,其所以成功是找到了水土流失的源头:山上。在山上种草种树难度极大,树木的立地条件极差,但经过万般艰辛,树木成林之后,江河安澜,水土流失得以改观。鄱阳湖超过洞庭湖而成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,山江河工程功不可没也。
还有一个人治理一个小流域的例子。山西省保德县已去世的张候拉,一辈子吃黑豆,用米、面换苗种树,一辈子治理九塔山水土流失区,穴居10年,人称树疯子、野人。
1981年县林业局干部用5天时间丈量计算:九塔山小流域已成林面积310亩共30万745棵,其中植于流淌泥波的24万棵。九塔沟流向石塘河的水已变清,九塔小流域每年冲进黄河流失的土壤减少了两万吨。到1983年,这位老人一生植树成活者为100万棵。
以上世纪90年代的统计,我国荒漠化土地只占国土面积15.9%,水土流失面积占国土38.2%。治理荒漠化、治理水土流失的不二法门,就是种草种树。
这些年因为三北防护林工程的开展,以及退耕还林、还草,天然林保护的功效,荒漠化的势头得到了初步遏制,森林覆盖率提高了近4个百分点,中国人造林的面积为亚洲人造林的总和等等。这些成就产生于近30多年GDP第一的经济大潮中,可谓来之不易!但还远未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及生态平衡,而且我们必须看到林业的这些进步极其巨大也相当脆弱,时刻为急功近利、金钱第一的社会思潮所冲击,迫切需要更强大的投入与制度保障、全民性的生态教育。
说到森林必说水与土,因其血脉相连也。林与水与土,于人类及万类万物的重要性,则关乎生存家园及能否可持续发展。而水土保持则端赖森林也。但森林又何能一概而论?原始林的生态功能最佳,惜乎所存无几。
次生林、人工混交林次之,单一树种的人造林又次之。森林这一词语包含着复杂的、细密的、甚至是神秘的内涵。有森林,有绿色,可是在有的地域显现的却是绿色掩盖下的生态危机。可见,森林与山川之美的森林,是健康的为自然规律所制约的森林,是适合中国东西南北乡土的森林,是与华夏民族的文化相望相闻、心有戚戚的森林。
我们的文化是农耕文化,而农耕是怎样发生的?著名农业考古学家黄其煦先生认为:农业的契机可能就是在林地边缘杂草中发生的。中国儒家传统文化中的不少经典,中国的汉字,都散发着山林气息,至今鲜活。如个字,半竹也,清段玉裁释名竹曰个,木曰枚。
国学大师饶宗颐先生说:个此一符号,流传最为普遍,汉土南北各地均有之,因而先生称之为汉字树。饶先生所说之个的符号,当是新石器时代,刻画于陶器、玉器上的刻画符号,后见之于殷墟甲骨文。由此引申出的一个联想,便与中华文化之造字大有相关了:我们的先人是在森林竹海中得到启示,而有了个,有了汉字树,汉字树的生息繁衍成就了举世无比、美轮美奂的汉字。
直到今天,汉字的象形之美中,森林与山川仍历历在目。中国儒家文化的核心是仁,仁字何出?康有为于万木草堂课徒时说,中国以桃杏之核名之为仁,何故?核也种也,皮肉在外食之鲜美,核在其内生生不息,仁者生也。
今年春天,凤凰卫视《大地寻梦》摄制组在云南采访陆良八老,八老中的一老在他们种植绿化的花果山上捡松果球,然后告诉我,里面包裹着的就是种子,坚果,其中有仁。陆良八老在喀斯特荒山野岭种树31年,种下的、广布的,其外在形态,树也林地草木也;其内质所含,仁也生息生机也。森林的陆上战略地位,关乎国家民族的兴衰存亡,中国国情的几则数字可以为证:中国是个多山国家,69%的国土为山区,56%的人口生活在山区。中国的林地为43亿亩,耕地是16亿亩。
山穷即民穷,山富乃国富。耸立在地上的是山,耸立在山上的是树,假如森林与山川是凋敝残破的,此一地域乃至族群无疑是丑陋的。
假如中国森林在已有的骄人成绩上有更多的大树、老树,假如中国的江河少一点高坝大库,让江河水自由流动,便是美丽中国的起步。我为之祝祷,并呼告:关注森林,热爱森林,惟森林与山川之美才是中国之美!(生态作家徐刚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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