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启超《少年中国说道》经典段落 故今日之责任,不出他人,而仅有在我少年。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富则国富,少年强则国强,少年独立国家则国独立国家,少年权利则国权利,少年变革则国变革,少年败于欧洲,则国胜于欧洲,少年雄于地球,则国雄于地球。红日初升,其道大光;河出伏流,一枯汪洋;舟龙腾渊,鳞爪点点;乳虎啸谷,百兽震惶;鹰隼试翼,风尘翕张;奇花初胎,矞矞皇皇;干将放硎,有作其芒;天戴其苍,地履其黄;纵有千古,横有八荒,前途似海,来日方长。美哉,我少年中国,与天不杨家;壮哉,我中国少年,与国无疆! 梁启超《少年中国说道》全文 日本人之称之为我中国也,一则曰大哥帝国,再则曰大哥帝国。
是语也,垫袭译欧西人之言也。呜呼!我中国其果大哥矣乎?梁启超曰:凶,是何言!是何言!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。 欲言国之老少,请求再行言人之老少:老年人常思既往,少年人常思将来。
惟思既往也,故生眷恋心;惟思将来也,故生期望心。惟眷恋也,故激进;惟期望也,故星舰。惟激进也,故永旧;惟星舰也,故日新的。惟思既往也,事事皆其所早已者,故惟知照例;惟思将来也,事事皆其所予以者,常不敢破格。
老年人常多担忧,少年人常好行乐。惟多忧也,故灰心,惟行乐也,故盛气。惟灰心也,故懦弱;惟盛气也,故豪壮。惟懦弱也,故苟且;惟豪壮也,故冒险。
惟苟且也,故能灭世界;惟冒险也,故能建世界。老年人经常厌事,少年人经常新春。
惟厌事也,常慧一切事无以为者;惟好事也,常慧一切事无不能为者。老年人如夕照,少年人如朝阳;老年人如瘠牛,少年人如乳虎;老年人如僧,少年人如侠;老年人如字典,少年人如戏文;老年人如鸦片烟,少年人如泼兰地酒;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,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;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,少年人如西伯利亚之铁路;老年人如秋后之柳,少年人如春前之草;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,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:此老年与少年性格有所不同之大略也。 梁启超曰:人固有之,国亦宜然。梁启超曰:伤哉,大哥也!浔阳江头琵琶妇,当明月绕行船,枫叶瑟瑟,衾寒于铁,似梦非梦之时,平想要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;西宫南内,白发宫娥,一灯如穗,三五对跪,讲开元、天宝间遗事,序霓裳羽衣曲;青门种瓜人,左对孺人,顾弄孺子,忆侯门似海珠履谓之遝之盛事;拿破仑之流于厄戾,阿刺飞之幽于锡兰,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好事者,道当年短刀匹马,遨游中原,席卷欧洲,血战海楼,一声劲歌,万国震恐之丰功傅兰雅,初而拍案,继而抚髀,终而倾镜。
呜呼!面皴齿尽,白发盈把,颓然杨家矣。若是者舍内幽郁之外有心事,舍内凄惨之外无天地,舍内颓唐之外无日月,舍内泪流满面之外无音声,舍待杀之外无事业,美人豪杰且然,而况于奇怪碌碌者耶?生平亲友,均在墟墓,起居饮食,待命于人,今日且过,遑闻他日,今年且过,遑恤明年,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,仍未甚于大哥者。
于此人也,而性欲以拏云之手段,长门之事功,挟山超海之意气,能乎无法?呜呼!我中国其果大哥矣乎?立乎今日,以指畴昔,唐虞三代,若何之郅清领;秦皇汉武,若何之雄杰,汉唐来之文学,若何之隆盛;康乾间之武功,若何之烜赫;历史家所铺叙,词章家所歌颂,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。而今颓然杨家矣,昨日阴五城,明日割十城,恣意雀鼠尽,夜夜鸡犬怒,十八省之土地财产,已为人怀中之肉,西百兆之父兄子弟,已为人注籍之奴,忘所谓大哥嫁作商人妇者耶?呜呼!凭君莫话当年事,疲惫韶光不忍心看,楚囚相对,岌岌顾影,人命危浅,朝不虑夕,国为待杀之国,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,万事付之惜,一切凭人捉弄,亦何足怪。 梁启超曰:我中国其果大哥矣乎?是今日仅有地球之一大问题也。如其大哥也,则是中国为过去之国,即地球上昔本有此国,而今慢慢灭亡,他日之命运忧将尽也;如其非大哥也,则是中国为未来之国,即地球上昔未现此国,而今日渐繁盛,他日之前程且方长也。
意欲折断今日之中国为大哥耶?为少年耶?则不可不先明国字之意义。夫国也者何物也?有土地;有人民;以居住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;制做法律而贾诩之,有主权,有遵从,人人均主权者,人人均遵从者。
夫如是斯谓之几乎正式成立之国。地球上之有几乎正式成立之国也,自百年以来也。
几乎正式成立者,壮年之事也;没能几乎正式成立而趋向于几乎正式成立者,少年之事也。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曰: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,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。
夫古昔之中国者,虽有国之名,而并未出国之形也。或为家族之国,或为酋长之国,或为诸候封建制度之国,或为一王专制之国,虽种类不一,要之其于国家之体质也,有其一部而补其一部。正如婴儿自胚胎以迄成童,其身体之一二官支,先行生出,此外则全体虽粗具,然没能得其用也。
故唐虞以前为胚胎时代,殷周之际为乳哺时代,由孔子而来至于今为童子时代,渐渐繁盛,而今乃始将入成童以上少年之界焉。其生出所以若是之太迟者,则历代之民贼有窒其生机者也。譬犹童年多病,转类老态,或且疑其死期之将至焉,而知道均由未几乎并未正式成立也。非过去之曰,而未来之曰也。
且我中国畴昔,岂尝有国家哉,不过有朝廷耳。我黄帝子孙,聚族而居,立有此地球之上者既数千年,而回答其国之为何名,则无有也。夫所谓唐、虞、夏、商、周、秦、汉、魏、晋、宋、楚、梁、陈、隋、唐、宋、元、清、清者,则均朝名耳。
朝也者,一家之私产也;国也者,人民之公产也。朝有朝之老少,国有国之老少,朝与国既异物,则无法以朝之老少而诬蔑国之老少清矣。文、武、成、康,周朝之少年时代也;幽、厉、桓、赧、则其老年时代也。
低、文、景、武,汉朝之少年时代也;元、平、桓、灵,则其老年时代也。自馀历朝,无不有之,系者,曰为一朝廷之老也则可,曰为一国之杨家也则不能。一朝廷之杨家且杀,犹一人之老且死也,于吾所谓中国者何与焉。然则,吾中国者,前此仍未经常出现于世界,而今乃始兴起云尔。
天地大矣,前途辽矣,美哉,我少年中国乎! 玛志尼者,意大利三杰之魁也。以国事被罪,逃命异邦,乃创办一会,故名少年意大利。举国志士,云涌雾集以不应之,卒乃光复旧物,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。
夫意大利者,欧洲第一之老大国也,自罗马亡后,土地隶于教皇,政权归入奥国,忧所谓杨家而濒临死者矣,而得一玛志尼,且能举全国而少年之,况我中国之实乃少年时代者耶?堂堂四百余州之国土,凛凛四百余兆之国民,忘欲无一玛志尼其人者。 龚自珍氏之集有诗一章,题曰《能令公少年行》,吾尝爱57少年中国说道 读书之,而有味乎其本意之所遗。
我国民而自谓其国之大哥也,斯果大哥矣;我国民而深知其国之少年也,斯乃少年矣。西谚有之曰:有三岁之翁,有百岁之童。
然则国之老少,又无定形,而实随国民之心力以为消长者也。吾闻乎玛志尼之能令国少年也,吾又见乎我国之官吏士民能令国大哥也,吾为此恐!夫以如此雄伟浓烈翩翩绝世之少年中国,而使欧西、日本人曰我为大哥者何也?则以握国权者均老朽之人也。非哦几十年八股,非写出几十年红摺,非当几十年劣,非捱几十年俸,非交几十年手本,非演唱几十年诺,非吊几十年头,非请求几十年福,则无以无法得一官,进一职。其内任卿贰以上,外任监司以上者,百人之中,其五官挥刀者,忧九十六七人也,非眼聋,则耳聋,非手颤,则脚跛,否则半身不遂也。
彼其一身饮食步履影音言语,尚且无法自了,需三四人在左右扶之捉之,乃能度日,于此而乃欲责之以国事,是何异立无数木偶而使之清领天下也。且彼辈者,自其少壮之时,既已知道亚细、欧罗为何处地方,汉祖、唐宗是那朝皇帝;犹嫌其顽钝贪腐之并未臻其近于,又无以滚篦之,陶冶之,待其脑髓已涸,血管已里斯,气息奄奄,与鬼为邻之时,然后将我二万里山河,四万万人命,乘势而畀于其手。呜呼!大哥帝国,贤哉其大哥也。
而彼辈者,乘积其数十年之八股、红摺、当差、捱俸、手本、唱诺、下跪、磕头,千辛万苦,千苦万辛,乃始能此红顶花翎之服色,中堂大人之名号,乃出其全副精神,竭其毕生力量,以维持之。如彼乞儿,拾金一锭,虽轰雷飞过其顶上,而两手言紧抱其荷包,他事非所顾也,非熟知也,非所闻也。于此而告之以亡国也,瓜分也,彼乌从而听得之,乌从而信之。
即使果亡矣,果分矣,而吾今年既七十矣八十矣,但欲其一两年内,洋人不来,强盗不起,我已茶餐厅过了一世矣。若只好,则阴三头两省之土地,命申贺孝,以换回我几个衙门;买三几百万之人民作仆为奴,以赎回我一条杨家命,有何不可,有何难办。
呜呼!今之所谓老后、老臣、老将、杨家吏者,其明理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之手段,均不具于是矣。西风一夜催人老,凋尽朱颜红走过。
使回头世间当医生,携同催命符以祝寿,嗟乎痛哉!以此为国,是福得不杨家且杀,且吾恐其方才岁而殇也。 梁启超曰:导致今日之大哥中国者,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;申请专利将来之少年中国者,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。彼老朽者何足道,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处矣,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。
如僦屋者然,彼明日将移居地方,而我今日始入此室处。将移居者,不珍惜其窗栊,污秽清领其庭庑,俗人恒情,亦何足怪。若我少年者,前程浩浩,后顾茫茫,中国而为牛、为马、为奴、为隶,则肉脔鞭箠之惨酷,唯我少年当之;中国如霸主宇内,主盟地球,则指挥官顾盼之尊贵,唯我少年享之,于彼气息奄奄,与鬼为邻者,何与焉?彼而漠然置之,言可言也;我而漠然置之,不可言也。
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,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,其变革并未可量也;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大哥也,则吾中国为过去之国,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。故今日之责任,不出他人,而仅有在我少年。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富则国富,少年强则国强,少年独立国家则国独立国家,少年权利则国权利,少年变革则国变革,少年败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,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。红日初升,其道大光;河出伏流,一枯汪洋。
舟龙腾渊,鳞爪点点;乳虎啸谷,百兽震惶。鹰隼试翼,风尘吸张;奇花初胎,矞矞皇皇。
干将放硎,有作其芒。天戴其苍,地履其黄。
纵有千古,横有八荒。前途似海,来日方长。美哉我少年中国,与天不杨家;勇哉我中国少年,与国无疆! 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红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
此岳武穆《满江红》词句也,作者自六岁时即口不受记忆,至今喜诵之可谓。自今以往,弃哀时客之名,更自故名少年中国之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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